电影观众之死?

movie audience

2009.03.12【独立新闻在线•异议笔记专栏】电影观众之死?

【谢伟伦】电光幻影走过一百年,观赏电影已经成为人们最普遍、也最平常的生活经验。这个三月,《贫穷百万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挑战好莱坞主流,传达边缘价值;《自由大道》(Milk)呈现了美国社会对同志的种种歧视与压迫,像是一部感人又不说教的控诉书;《奇幻逆缘》(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穿梭古今时空,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们在似水流年中温习经典的瞬间,看了一出好电影,轻则风光明媚,重则不枉此生,碌碌世道莽苍,滚滚俗嚣红尘,都付光影中。

如同多数资本主义国家一样,我国电影工业也是以商业经营为基础,只是长期受制于威权的国家体制,使电影文化成为国家机器掌控意识形态的工具。电影评论(或一般所说的影评)在对电影为对象所作的批评上,则由于往往未能采取各种多元的观点分析,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诠释,因而使得相对于电影本身的创作而言,并未能够成为独树一格的创作活动,或获得相对独立的地位,进而得以影响广大的电影观众。因此,首先,电影评论与电影观赏应该是立足于相近的时间序列上,才能够使电影评论真正达到提供观众新观点、新想象的目的。

影评人与媒体联合演出

但是由于电影工业的运转,为了达到电影宣传的目的,使得部分电影评论早已窄化为电影的事前介绍,于是乎电视上有了电影介绍的节目,报章杂志上则有了事先评鉴电影的专栏,以星星数量的多寡附上简单的评语来论断一部电影的质量,凡此种种皆使得电影评论窄化、简化,而成为电影工业的附庸,完全丧失了电影评论应有的独立地位。

不过,类似这种电影介绍与事前评鉴的制度,虽有上述的基本问题存在,但是它的目的却使人一目了然,也正因为它的简单化倾向,使得其对观众的支配作用不至于过分深化。然而,逐渐的,这样的一套事前介绍、评鉴的制度却有愈来愈浮滥且粗糙的操作,它并未强化自身的理论论述能力,也没有一套强而有力的评鉴与批评的姿态出现,却只局限于介绍与简单的评鉴,形成电影上映前(或与上映同步)的“预先评论”。

经由媒体的配合,以专题甚至座谈等方式(唯缺乏专业知识为后盾),这种对电影的评论作业方式,实际上却形成了官方检查制度的变种,亦即另一种对电影“预先审查制度”,只不过它乃是由民间所谓的影评人来完成。

这种预审电影的逐渐蔚为风气,将使得电影作品、观众与影评人三者之间的关系为之改变。首先,由于电影评论比电影本身还早“上演”(或“同步上演”),时间序列上的变动导致焦点由电影本身转移到电影评论上,因为影评人与媒体的联合演出,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自然吸引了观众的目光。就这样,电影评论巧妙地窜夺了电影作品的中心/焦点位置,它不但“相对独立”于电影作品,还进一步占据了比电影还优势的位置,扩大了自身的活动空间。

“祝圣者”与“毁损者”

另一方面,由于电影评论的这种优势位置占领,使得它对观众的支配可能性也随着增加,换句话说,影评人与观众的权力关系加深。影评人挟其媒体资源的充沛使用(如与编辑室的系谱关系),使得其权力大大提高,他可以成为电影作品的“祝圣者”,为作品吹捧同时奠立其正当基础;也可以是一个“毁损者”的角色,大大地批评作品的缺失。

不过,不论是祝圣者或毁损者,由于观众根本还没来得及看到电影(网上下载和购买翻版者除外),所以无法置喙影评的内容,这种“资讯财”(information goods)的不平等,导致观众只能被动地接受影评人的“开示”,而不论其接受程度有多少,均将导致影评人之电影观的势力范围扩大,观众将成为更没声音、更沉默的一群,只有靠售票率来显现自己的存在,将自身隐藏为市场中的一小点,消失在商业法则的巨轮运转之下。

因而,影评人的评论观点势将成为左右电影票房好坏的因素之一,尤其在这种“预先审判”的趋势下,影评人的话经过媒体的放大,支配了观众的视野,使观众自主的声音消失,至此,观众在相当程度上可以说已经加速地“死亡”了,正是这种“预审制度”加速了观众之死。

电影是影像的艺术,面对影像的电影创作者(包括电影观赏者)对影像的偶然性、可能性、开放性以及纷至沓来转变流动不可遏止的一切,耽思旁讯,在体味和知觉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韵外之韵的同时,也会生出“终不许一语道破”的模糊感受与“无言之美”。

当电影评论变成另一种形式的电影预审,甚至不知所云的个人式影话抒发时,我们的电影观众还剩下多少观影空间呢?观赏电影究竟又剩下多少乐趣?如何让它不在电影上映前就喧嚷地干扰我们文化消费者的耳膜,乃是未来我国电影论述形构造的课题。  ‖  原文出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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