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荷包满，基层苦皱眉――传媒论衡（三）

2012.01.14【东方日报•名家】董事荷包满，基层苦皱眉－－传媒论衡（三）

【庄迪澎】产业享有垄断地位，不利于雇员的劳动条件，这绝对不是不符事实的假设。就媒体业而言，各地皆有实例佐证，欧美的经验显示，媒体所有权愈趋集中，对工作者的劳动权就愈不利。在台湾，报禁解除后新闻媒体朝集团化发展，劳动环境远亦较过去来得残酷（注1）。马来西亚中文报业的实证资料，何尝不是印证这点？

垄断者为垄断行为辩护的其中一个常见说法，莫过于垄断可以避免同业之间出现割喉式的激烈竞争，以及集团获利能力提升将令员工受惠。世华媒体集团主席张晓卿在2006年“正式”兼并南洋报业控股时，也曾宣称此举可“避免不必要的‘你死我活’恶性竞争，脱离血腥的红色海洋，开创蓝色商机，创造‘多赢’局面”（2006.10.18）。

员工花红减，董事薪酬增

然而，免除激烈竞争所省下的成本，以及创造更优渥的净利率（net profit margin），不必然会转换成雇员的福祉；例如张晓卿在上述声明中以美国线上（AOL）收购时代华纳（Time Warner）而成为跨传媒航空母舰的案例合理化其垄断中文报业的行为，殊不知这两家传媒集团合并后，旗下美国有线新闻网络（CNN）便裁撤了400名员工。

张晓卿兼并南洋报业控股，复与香港明报集团合并成世华媒体集团之后，业绩长虹，但旗下四大中文报的员工除了既有的年功加俸和三年一度的劳资集体协议之外，其他待遇和福利并无显著改善，例如《星洲日报》在2011年12月21日宣布发给两个月的年终花红，熟悉报业花红行情者都知道，这毫无惊喜可言。

反之，资方无不在动脑筋削减花在员工的开支。单是《独立新闻在线》在2006-2007年揭露的例子就有：（一）企图将《南洋商报》的五天工作制改为五天半制（2006.06.30）；（二）为了关闭《光明日报》关丹办事处，要服务了20年、还有四年就要退休的51岁资深记者石国华调任八打灵再也总社，迫使石国华最终选择自动辞职以换取报社支付赔偿金，所得金额却远低于劳资合约阐明服务满一年赔偿一个月薪金的赔偿金额（2006.09.04）；（三）《全体育》停刊（2006.12.05）；（四）《南洋商报》无年终花红、《中国报》年终花红创新低，仅四分之三个月（2007.02.02）；（五）削减《星洲日报》和《南洋商报》外坡记者的照片津贴（2007.06.06、2007.06.07）。

董事拿雇员福利开刀

垄断地位所创生的利益，谁是主要的受惠者？这是值得探究的问题，答案则再明显不过，除了大股东之外，就是董事局成员了（尤其是执行董事）。2007年，全国新闻从业员职工会（NUJ）星洲媒体集团分会在1月29日发刊的《会讯》里质疑，星洲媒体集团2006年的税前盈利仅微涨2%，但董事薪酬却大幅提高92%（2007.02.14）；与此同时，南洋报业控股实施银根紧缩，《南洋商报》员工无花红、《中国报》员工花红则创新低，但2006年的董事薪酬开支却提高46.7%，尤其是执行董事的薪酬剧增89.5%（2007.02.15）。

星洲媒体集团、南洋报业控股及香港明报集团在2008年合并为世华媒体集团之后，主要受惠者仍是董事而非一般雇员。世华媒体集团在2008年合体，2009财政年度的税前盈利（3100万美元）比2008年（4376万1000美元）减少29%，但是在雇员福利开支（employee benefit expense）方面，董事（12人）的开支却剧增221.46%，一般雇员（4768人）的开支仅提高28.29%，，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接着，2010财政年度的税前盈利（5511万3000美元）比2009年剧增78%，但雇员福利开支不增反减（-8.71%）。表面上看，董事的开支减幅（-10.21%）比一般雇员的开支减幅（-8.69%）稍高1.52%，但是只有区区15万3000美元（1.74%）是因董事人事异动而省下，高达863万8000美元（98.26%）是从一般雇员的开支中省下！

世华媒体2011财政年度的税前盈利再创新高，达到7420万7000美元，比前一年增加了1909万4000美元（+35%）。雇员福利开支增加14.17%，董事的开支增幅（12.42%）虽比一般雇员的开支增幅（14.19%）稍低1.77%，但要注意的是，董事人数已从前一年的12人减少至10人，董事的平均所得实际上比前一年提高了34.9%，反观一般雇员的平均所得仅比前一年提高14.9%而已。

参考雇员平均所得，还得考虑一点：雇员福利开支包括香港明报集团1600名雇员在内。香港新闻从业员的薪资水平远高于马来西亚同业，若将马、港雇员开支分拆统计，势必显示出马来西亚的雇员平均所得会更低。

2008年-2011财政年度世华雇员福利开支（’000美元）

资料来源：世华媒体集团年报

避免资源重叠使用，而是共享资源以降低成本，达到范畴经济（economy of scope），是垄断企业的利润逻辑。报业是劳动密集的产业，人力是最主要的生产资源，四大报同属一个集团，人力资源的重叠使用极为显著；因此，世华媒体雇员人数将可能在未来继续减少，以达到资源共享以降低成本之目的。在2008至2011财政年度里，世华媒体的雇员人数已从5047人减至4639人，减少了408人。

诚如《独立新闻在线》2010年12月11日的社论警告，已在同年11月9日转型成为商业资讯日报的《南洋商报》，倘若转型成功，总社的非财经记者和地方办事处记者将首当其冲。前述石国华的案例，其实已预示了削减地方记者人数的局面；尤其是较小的城镇，主要是乡团的应酬新闻，四报只需共享改写即可，又何必保留原来的记者人数呢？我们拭目以待吧！    ‖  原文出处 ‖

注1：引自刘昌德（2008）。〈大媒体，小记者：报禁解除后的新闻媒体劳动条件与工作者组织〉，《新闻学研究》，95：1-30。